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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
我时常在想,也至今想不通,是什么驱使我在过去的某一天想到了去医院做了关于抑郁的检查。或许有少时弥留下的希望被照顾或是为赢得家人更多的关怀,去证明自己并非无病痛吟。亦或者是对成为所谓的“少数人”“特殊性”有着扭曲的偏执,或都不是。想到这里,便觉得富贵穷通各有命数,它好像既定一般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等着与我撞个满怀。我一时间找不到因果,只好置身于事外,用第三人称窥探着这一切的发生。终于,在一个平淡祥和的日子里它如期而至。
那天我如一个常人一样在精神科门外排队等着叫号,那份与其他病人格格不入的感觉还没有消散,说来可笑,坐在那样一个门外候诊我竟出奇的清醒和冷静,在这样一个环境又想表现得无比正常。就这样端详着周围的一切,看久了再也分不清什么是不正常。或许各人有各人的苦难。它并没有因为是年轻人或是中年人、男人或是女人、多情的或是无情的就绕过谁。想必正因为苦难,此刻才将我们串在了一起。至此我打消了内心想成为“特殊人群”的那份幼稚,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不可言说,像清晨山野间弥漫下来的晨雾苍翠欲滴,苍茫欲坠又恰好扼在咽喉没有一滴凝结下来。
终于是“如获至宝”,心里的怀疑夹杂着一丝曾经的“期盼”确诊下来,一时间悲欣交集,我对终于可以有资格堕落和为自己常年的压力下了证明而赞口不绝,又对从今往后多了一个标签、分类和不知道自己敲开了怎样一扇禁区的门而哀毁骨立。我试着安慰自己,或许这就像某些宗教信仰所贯彻的那样,这是一个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病征。但我心里清楚,那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的旅途。我可以把像深海鱼放进淡水、如家禽放归山林一般的不适和压力归于病症,却无法在孤独自闭上面和书里写的“强者猛兽总是独行”去和解。慢慢的,我不再对缓解孤独抱有期待,也不对自闭怀有救赎。直至这些字眼成为别人喂给我的鸡汤,我就明白救赎本身也救赎不了我,期待也仅剩下了期待本身,一副空壳。于是,我的生活开始下雨了...
我实在不愿说那些抑郁带来的痛苦,我觉得不该歌颂它,在这个十个人里有六七个人都会有抑郁倾向,只是轻重程度不同的社会里,我说不出口。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不会夸大其实,或是怎么表达才不会徒有其表。只有总查不出病因的心动过速和心悸影响了我的睡眠。印象里,自患病以来我再也没睡上一次记忆里那种能昏睡到半夏午后的觉,即使吃了安定也找不回那个感觉。我觉得用患病这个词不太准确,因为那代表我清楚具体是何时抱恙。我既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什么时候开始阴天,自然也就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总是在雨水打湿衣角才看得见大雨滂沱——或许我们该早点看看它好避免淋个魂飞魄散。病症夺走了我的正常睡眠,好让我每次睡前都经历几次心悸到生不如死。我幻想着自己像十七八岁一样,如勇士执剑面对恶龙一般告诉它,我可以彻夜不眠的游玩,一直到筋疲力尽不等发作躺下就睡。无奈岁月健壮了恶龙的翅膀,锈蚀了勇士的剑锋和盔甲。在一次次试图逼着自己入睡中,在一片片安定穿肠过,我便一手造就了它的强大。我想我并没有败给他,这几乎是我最后的尊严,亦或是求生的本能。焦虑和抑郁的十面埋伏使我腹背受敌,但是我并不想就这样草草结束掉一切。正如铁生在地坛中刻下那样的笔锋,既然死亡是一件必然降临的节日,它应当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但如果说死亡于我而言有什么诱惑的话,那么也一定是因为海涅写下的那句“死亡时凉爽的夜晚,天黑了,我进入梦乡”。他们实在描写的过于浪漫。足以让我浪漫致死。
写到这里我并不知道我是否清醒,或处于清醒与不清醒之间。也不知道此刻的我是否是处于抑郁的状态,亦或两者都有。我得接受葱茏和枯萎总是并存,风和雨也总是共生。我极力的把自己写作一个正常的人,不愿误导和贩卖焦虑。寄希望于自己能如文字里这样洒脱和应对自如,企图让我忘掉那撕扯我灵魂的病痛并不再为此悲伤。可是真的不痛苦吗?或许不痛我就不会写了。不知这是何等的纠结和内耗,抑郁就像迫使自己与自己为敌,成也身亡败也身亡。于是自己便成了自己的佛,空掉了自己的空,无掉了自己的无,苦心积虑着悟出了个无所得,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失眠的时间总是在感受痛苦,总是心脏有被牵引的痛,我不是在为了某件事情的原委而去痛苦,我是在为痛苦本身去痛苦,也正因曾经有过快乐的感受而使痛苦更加立体。这样便说得通了,我得把它想作是我的一部分。是快乐和痛苦在颠鸾倒凤,是灵魂里的黑和白在慢慢溶成灰。抑郁只是它们苟合出来的产物。
不知何时我成为了一个活在黑夜里的人,黑夜遮掩了那些黑暗,以至于我在黑夜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能收获光明,夜里有着比清晨更甚的清醒,乍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好,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的风景也并没有比晨光出照屋梁明逊色多少。慢慢的我开始享受黑夜,既然我的生活开始下雨了,那么黑暗和阴天没什么不同,照此说来我是在习惯抑郁。在这里我还有处躲藏,去藏那些说不出的想法和事情,也是我不愿意活在白天的主要原因,我怕那些炽热将我照的体无完肤,更怕被一些我不能理解的热情灼烧。于是,我总在夜里读书,总在夜里空想,总在夜里安顿自己的内心,也总在夜里翘望一些夜里等不来的事......我总幻想我的心跳平息在夜晚,消失在夜晚,如果我不巧倒在了黎明,又会有许许多多的我从黑夜里站起来,那些人是我又不是我。在我眼中城市的夜晚不是由市井的灯火点亮的,而是被无数个活在黑夜里的人映的通明。这且算是我这样一个把月亮当成太阳的人能给自己最好的褒奖。
天就快亮了,明天大抵也没有惊喜,不知道是该庆幸又熬过了这样一个晚上还是该惋惜即将被我浪费的白天,我在水深和火热间苟且,在烂漫和寂寥里偷生。当我开始不正常时,世界开始正常了起来。因我身处其中世界才以痛吻我,只好置身事外去端详,去看看那些不属于我的美好,这也并非是不值得留恋不是吗?
起风了,阴天了,又要下雨了。你打伞了吗?
有些雨是从心里往外下的,是长年累月的潮湿,也是灵魂在作呕。我的生活开始下雨了。我要一直走,走过大雨滂沱也走过风,趟过泥泞也陷进沙土,路过人间也路过美梦,一直走到天空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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